导读:北京市教委10月21日表示,2016年北京高考[ ]改革的要点是:语文从150分上调到180分;英语从150分下调到100分;文理科综合从300分上调到320分;数学150分不变。此外,高考英语还将逐步向一年两考的社会化考试过渡,淡化选拔功能;学生可以多次参加,按最好成绩计入高考总分,成绩3年内有效。消息一出,人们在感叹北京高考改革步子之大的同时,也对降低英语分数能不能真正减负表示了疑虑。
说起英语的学习与考试,我相信50岁以下的中国人,人人都会有一本苦经,我也不例外。随年岁增长,英语渐成我的隐痛,因为你想参加任何考试,英语都会成为一只令人望而生畏的“拦路虎”。从我个人经历来说,英语教育对我并无助益,反而成为我想继续求学的障碍。但我相信,当一门无关的学科,屡屡成为你想学习其他学科的障碍时,这种教育与考试机制肯定是出了问题。
我不想把学外语与学母语对立起来,但一个国家的所有公共考试,外语都成为必考科目,母语却无这样的地位,无论如何不能算一种正常现象。或许这类考试都有一个假设前提,因为你使用的是母语,所以母语的口头与书面表达必然是合格的,其实远非如此。
说当下的汉语病入膏肓,并不为过。这其早讯因太多,与“英语热”并无直接关联。这里有语文教育问题、有语言研究的问题、有语言规范与传播问题、有某些意识从精神深处对汉语的损坏,也有历史原因。但当下汉语的涣散与粗鄙,却触目惊心地发生在我们生活的每一层面。白话文在1949年后,因受新华体和翻译体的冲击,几乎失去了和古汉语思想与音韵间的所有联系。瞿秋白有一句话说白话文“不古不今、不中不西、不人不鬼的”,我看还得加上一句,叫做“无声无息”。这种语言的粗陋,使当代汉语远离了声音之美。
我们肯定不能把母语的衰落归结为英语教育,严格说来,多一些对他国语言的了解,甚至能帮助人们认知母语。这个年代做跨文化研究与交流,也需要掌握多种语言。但中国的英语教育关注的只是应试,在生活与传媒层面,根本没有英语的生存空间。更奇怪的是,一些根本不需要英语的岗位,也把英语作为重要的人才选拔标准之一,而真正能体现人文素质的母语,反而变得毫不重要。这种舍本求末的考试标准,把英语推上了教育的神坛,国家语委调查显示65%以上的大学生有超过1/4的时间在学习外语,中国人每年要花费300亿元用于英语培训,但实际情形是,学生花了10多年学习外语,却只能应付考试,依然无法用英语写作和交流。即便英语研究与翻译专业本身,这么多年的英语热,也并未带来什么明显成就。
就拿翻译界来说,这么多年的外语热,文学翻译反而处在衰落中。近几十年,虽有大量西方文献被译成中文,但由于译者的汉语功底和领悟力差,翻译界充斥着大量伪劣的译本。这也是使当代汉语变得僵化、丑陋的一个原因。如今的译者,多把翻译看作两种语言间的转化,其实它更多是两种文化间的互转。如果你不了解两种文化所拥有的生活风俗、价值观和宗教信仰等,包括母语的特质,翻译得越多,反而越可能损害本土的文化与语言。
我不反对英语的教育与学习,但我赞同拆除横亘在很多学科与职业选拔前的英语门槛,给英语热降温。说到底,当下学校的英语教育只是教授工具、应用性知识,虽说英语是大量前沿科学知识与西方文明的载体,但英语教育并没有承担传播这类文化的功能。所以全社会的英语热,不过是学历社会的一个表征,越重视英语考试,只是制造越来越多的善考不善学、高分低能的年轻人。
人们反感英语教育,其实反感的是那种应试教育模式。这种教育的本质就是把人教育成工具,它只重视技术教育,将知识视为工具,用知识灌输取代对知识的发现与创新外,它忽视人格和人文教育,强化的是对权威和权力的服从和接受,将绝大多数学生培养成了对权力驯服的工具。这种将人矮化成工具的奴化教育理念,不仅形成了对人格的异化,让工具凌驾于精神与价值之上,更使得崇尚个体尊严和理性质疑的现代社会精神,失去了生长的土壤。
网民们对英语应试教育的种种质疑,拷问的其实也是当下中国的教育精神和考试机制。中国的教育机制如何才能担当起引领社会进步、培养公民精神的责任,如何让我们的教育理念实现从学历主义向终身学习的转化,是当下国人必须面对的问题。
文/叶匡政(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