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在莫若健的印象中,英军战俘的年龄普遍偏大,他们不像美军战俘那样惊恐,即便当了俘虏,“绅士风度”依然。一见面,排在前面的几名英军战俘便双手将一张纸片举过头顶,一边摇动纸片,一边有节奏地喊着:“We believe this!We believe this!”(我们相信这个!我们相信这个!)
本文摘自:人民网,作者:莫若健 高戈里,原题:《朝战中美空军曾印山寨版《投降安全证》保命?》
编者按:10月25日,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作战60周年纪念日。虽然抗美援朝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虽然当年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志愿军战士如今健在的已进入耄耋之年,但在他们心中,这是一段永远无法抹煞的深刻记忆。本版今日特别刊发军事史专家高戈里的文章,从一位有着特殊经历的志愿军老战士的视角,帮助读者了解60年前那场影响深远的战争中一些饶有意味的片断。
“我最自豪的人生经历,在半个多世纪前。”年已八旬的志愿军老战士莫若健,近日在四川成都家中接受笔者采访时这样表示。
1950年10月25日,是令莫若健终生铭记的一天——他所在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跨过了鸭绿江,来到朝鲜加入到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行列中。当时20岁的莫若健刚从中学毕业,经在军校短期培训后担任50军149师445团2营4连文化教员。酷爱英语的莫若健此时还想不到,自己的这点小爱好在朝鲜战场上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参与审讯的第一个美军战俘
第一次战役发起后的一天,师部通讯员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到莫若健:“师首长命令你跑步到师作训科报到!”莫若健二话没说,跟师部通讯员上了路,边跑边问:“啥子事这么急啊?”“抓到了个高鼻子,上边派来的几个翻译,都说不通。”
原来,部队抓到美军俘虏后,军部派来几名懂英语的大学生,可他们听、说能力都比较差,与俘虏无法沟通。师首长正着急,有人提出莫若健的英语不错,于是,迅即调人。
莫若健一到师部,作训科科长丁永年就交代:“小莫,你先把我军的政策给这个俘虏讲一讲,稳定一下他的情绪,然后,问问他们部队的番号、装备,以及被俘前他们的任务,还有他个人的情况。”
莫若健一上场就叽里呱啦地与那位美军战俘交流起来,在场的各位师首长个个表示满意。
许多年后,莫若健说起这次“初战告捷”还在笑:“我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水平。其实,那天俘虏说的话,我只能听懂十之六七,所以,要不住地问他这个单词是什么含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反复要求对方解释。这一来二去,就被人看成是‘对答如流’了。”
审讯结果,这名俘虏是美军的下士副班长,对部队任务和部署知之甚少,关键是被吓坏了,一直担心审讯完了会被“拖出去崩了”,所以回答问题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直到第二天,莫若健把他带到临时挖的猫耳洞里防空,他还在问:“你们真的不会杀我?”
这名美军俘虏携带了两部“步谈机”,成了让大家大开眼界的东西,虽然这样的先进设备美军都装备到步兵班、排了,可志愿军师一级的领导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大家很认真地听俘虏上了一堂“科技知识课”,最后感慨道:美军有这么好的装备,竟然这么不经打!
那年月,志愿军“土包子”打现代战争的洋相颇多。莫若健记得,某基层单位初遇美军飞机时,竟然下传过这样一道命令:不准抬头看飞机!眼睛反光,容易被敌人发现!然而,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正是这种不可思议的“土”,彻底颠覆了整整一代中国知识分子建立在唯武器论基础上的崇美、恐美情绪,进而奠定了中华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民族自信心。
“会八国外语”的吕叔湘爱徒
第一次战役一结束,知人善任的师政委兼代理师长金振钟在战役总结会上宣布:师政治部成立敌工组,老干部陈轲颜任组长,莫若健任副组长,编有英语翻译3人,朝语翻译1人。
莫若健不负众望,立即在全师办起了英语对敌喊话培训班,集训全师文化教员,并在上级下发英语喊话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战场喊话内容,还用东北民间小调填写了一首《英语喊话歌》:
学会那个喊话,好处多啊!见到敌人叫“哈罗”!“萨暖得儿”(Surrender)是“投降”,“汉志阿普”(Hands up)是“举起手”,“法罗米”(Follow me)是“跟我走”,“伟而吹提由”(Well-treat you)是“优待俘虏”,“普挡由而阿蒙司”(Put down your arms)“放下你的武器”啊!“康蒙奥特”(Come out)是“出来”,“出来投降吧”!
仅有高中学历的莫若健,英语说得如此地道,得益于我国著名语言学家吕叔湘的耳提面命。原来,抗战时期曾居留成都的吕叔湘虽是大学教授,生活却非常窘迫,以至于不得不靠进当铺、到初中兼职授课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莫若健由此与吕叔湘有了师生之缘。
虽然这段经历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但解放后的吕叔湘依然记得莫若健——这名英语在全班由最差变为优等的学生。那年月,“打败美帝野心狼”的志愿军指战员在全国人民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当得知自己的学生成为了“最可爱的人”,昔日传授的英语知识被学生用到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时,吕叔湘在给莫若健的信中兴奋地表示:自己已将1亿元(旧币,折合新币1万元)稿费全部捐献给志愿军,用于购买飞机和大炮。吕叔湘还随信寄去了两本书,一本是美国共产党领导人福斯特(Foster)写的英语小说《自由之路》(Freedom Road),另一本是自己撰写的《中国人学英语》。两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送给我的学生——保家卫国的莫若健同志吕叔湘”。
3年后,莫若健在吕叔湘一家人的盛情邀请下,登门拜访了恩师全家,并在饭桌上讲述了一个令大家捧腹不已的笑话:首次审俘,战友们对语言大师高足弟子的英语水平佩服得五体投地。由于志愿军作战对手是由16国组成的“联合国军”,审讯结束后,有人问莫若健:“你还会翻译哪几个国家的话?”
初露头角的莫若健春风得意:“只要是英语国家,我都能翻。”
对方再问:“‘联合国军’有几个说英语的国家?”
莫若健扳了扳手指头,“有七八个吧!”
万万没想到,这边实话实说,那边传来传去,竟让一个神奇故事传遍全师:“小莫会八国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