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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台湾地下党烈士家属为何到死都抱怨领导?

2014-04-14 10:57:20 来源: 凤凰网 作者:
摘要:曾为女儿的天花痊愈四处求拜观音的季同老太,一直到死都难以释怀:“领导不该派她去台湾做地下工作的”。

事变后四五日内,起义军几乎攻占了嘉义机场,用“处委会”委员、曾是台共同路人的作家杨逵的话说,“当时连议员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只消几个钟头就可以把宪兵和军队的武装解除。”

待到3月4日,蒋介石派出正规军从基隆扫荡过来,临时凑集的部众面临土崩瓦解,此刻“老郑”(蔡孝乾化名)突然现身大华饭店,也是他回台之后首次与谢雪红见面。

故人相见,却是五味杂陈。如今这俩人,一个是大陆派遣台湾的共产党组织最高领导人,一个则是以公开身份活动在岛内颇孚人望的老台共。但深埋了二十年的恩怨过从,让两人之间仍有散不去的火药味。

经过长征的洗礼,蔡仍不改他的绅士派。圆框眼镜配白色毛料西裤,一副文弱模样,谢见了劈头就问,“为什么不早点来见我?”

蔡沉默不语。冷场很快转变为激烈的争吵:日益危殆的局势,组织上的混乱,武装力量的指挥权,都成了双方争论的焦点。

僵持不下时,历史旧账就被翻上台面,谢的党龄问题(1925年入党,后因长期失联而未获承认)至今没有解决;而蔡咬住不放:除非谢先写一份自白,清楚交代日据时期台共变节的经过。

意见分歧挟着难言的私怨,让两人的见面最终沦为一场无法做出关键决定的妥协。蔡依仗他参加过长征的红军老资格,要求部队分散到山里去打游击,同时不放弃在城市的正面宣传战场,“要办日报”。反诘者如杨逵等则认为,“台湾太小了,坚持不了多久”。

瓦解

领导意见的分歧,使得撤退至山区的部队各自为战,据台湾“保密局”档案,“台中之谢雪红部,及嘉义之张志忠部,因无联络配合,又互存依赖心理,各自为战,致遭全部覆没”。

在蔡孝乾的坚持下公开办起来的报纸《光明报》,在台北街头散发时被国民党情治机构查抄,最终却成了整个“省工委”被破获的关键线索。

局势的急剧恶化,使得组织下令以公开身份活动的谢雪红,先批撤出台湾,被推举为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后,再也没有涉足故土。她与蔡孝乾、张志忠的最后一次晤面,已是在1948年6月的香港,秘密召开的“台湾工作干部会议”上。

据台湾“国安局”档案228-E-3-(14)披露,此次秘密会议规格甚高,参与其事的除了老台共谢雪红、派遣干部蔡孝乾、张志忠等人之外,广东与海南两省也各派出一位代表列席。会上,蔡孝乾检讨了“对形势过于高估”;但他也同样头痛于中共机构在岛内的“双轨制运作,领导台籍同志是一条线,大陆派遣同志则是另一条线”。

尽管在“二二八”以后不到半年时间里,共产党在台湾的组织,从1946年初的70余人扩充到了约400人,但“本省籍与外省籍党员的关系”“如何扩大党在工、农中力量”的问题迭出,直至惊动了上海局的领导人张执一出面发话,“谁是谁非,要到台湾解放,掌握了充分资料后方能作出分析……”

在国民党情治系统的相关报告里,甚至指出“中共在岛内未及建立电台”,而中共地下组织的“双轨制运作”,后来竟成国民党间谍瓦解“二二八”后岛内组织残余力量的惯用伎俩。

1950年2月的一个夜晚,有陌生人来到尚在三湾坚守的台共组织支部,把一只眼熟的皮箱交给了当地同志。来人信誓旦旦地说,“老吴叫我把这个皮箱交给你们,老吴要我告诉你们,台北的形势很紧张,希望你们赶快把竹南、苗栗地区的主要干部集中起来,二月十五日,他会下来,跟你们讨论重要事情”。撂下话,来人即不见影踪。

三湾的同志打开皮箱检查,发现里面有张志忠常穿用的西服一套、收音机一只、一把勃朗宁手枪和三十余发子弹,悉为他平日的随身物品。当他们几乎据此认定来人是“老吴”的信使时,一个机敏的同志,拆解了手枪,才发现撞针已被锯断。“这是老吴在向我们示警,他很可能已经被捕了。”

1950年3月,从四川派遣来担任“省工委”宣传部长的洪幼樵,刚在基隆登岸,误以为遇上了接船的“自己人”,即束手就擒;而以半公开身份活动的蔡孝乾,则在厦门街的家中被埋伏逾月的特务逮捕。再加上半年前《光明报》事发后,遭叛徒出卖被捕的“省工委”副书记陈泽明,在台的共产党四位主要领导人至此悉数落网。

狱中,以破获“省工委”机关邀获大功的国民党保密局上校谷正文,刻意安排了一桌酒席,让四人相对而坐。最早被捕的“省工委”副主任陈泽明,按耐不住冲蔡孝乾发难,“我们的失败都是你一个人造成的!回台湾之前,你从未交代自己的老台共身份……”

在同志逼问下,这位台共领导人从此竟一个人躲进狱房角落,没日没夜赶写自白书,稿纸堆垛成半人高,碰倒了,他也无所知觉。最终谷正文把他的写字桌,从保密局监狱搬进了台大精神病院。

四人当中唯一一个拒不自新,而遭枪决的是张志忠。他在牢房里监押到1953年底,鹿窟的最后一熄武装斗争被掐灭之后,才被押赴刑场。曾与他同监的狱友石聪金记得,他临行前劝慰:“两万五千里长征,失掉联络的党员,二十年、三十年再联络上的也有;不要大家都去当烈士。”

他的妻子季沄,被以“与老郑(蔡孝乾的化名)有通讯往来”的罪名同遭枪决,在国内的家人直到1950年代晚期才闻此噩耗,但从未得到“烈士家属”的待遇。曾为女儿的天花痊愈四处求拜观音的季同老太,一直到死都难以释怀:“领导不该派她去台湾做地下工作的”。

此后蔡孝乾变节加入国民党,直到1982年10月在台湾病逝前遭长期监视。先一步撤出岛内的谢雪红,也未能逃过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陆政治风波的整肃。她早年与日共乃至国民党纠缠不清的关系,日后都成为了指摘共产党人在岛内失败的口实。倒是1930年代她被日警抓捕时的当庭审判一语成谶,蔡孝乾等台湾的共产党人“大多是与实际运动疏离的日本及中国留学生,他们训练组织程度之贫乏,乃是不争的事实。”

(感谢台湾“中研院”近史所口述史组秘书沈怀玉先生提供的帮助。参考资料:《戒严时期台北地区政治案件口述历史(全三辑)》;陈芳明《殖民地台湾:左翼政治运动史论》《谢雪红评传》;蓝博洲《台共党人悲歌》、《幌马车之歌》;杨克煌、吴克泰、张执一、李伟光、谷正文、李世杰等人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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